江得意忍得很辛苦才没当场笑出来。
说实话，在江得意看来，唱红脸比唱白脸容易多了。当个善解人意、体贴入微的好人，全世界都会喜欢你，而遇到不爽一声吼，想说啥说啥、想怼谁怼谁，是需要勇气的。
有时候，他必须承认，秦立替他承受了他不愿意承受之重。
俞墨平被说得都懵了，一时难堪得面色通红，解释道：“可是这个作者很厉害啊，他得过新概念作文一等奖呢——”
秦立：“他得过啥奖我都不关心，你要非觉得他好，那就是我不配，我读书少，欣赏不来，反正以后别带这种书来我家。”
场面霎时有点儿尴尬。
秦立这一通发言，主打一个霸道，老子的地盘老子做主。
有人觉得没毛病，甚至很帅气，有人觉得他难免太过不近人情。
但都是心里想想而已，没人说出口。不喜欢这种做派的，下回不来就是了。
俞墨平怔在原地，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。片刻，他轻轻合上书，低着头，很是好声好气地说：“对不起啊，秦立，都怪我，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，我以后不带了，你别生气。”
江得意不由挑眉，啧，妙啊。
姑娘家都没这货能茶。
江得意最清楚秦立这人，吃软不吃硬，俞墨平这一款可谓是对症下药。
但秦立面无表情，不为所动，“说明白就行。没事了，大家继续吧。”
然后自行学习，再不看俞墨平一眼。
之后半个学期，都算是相安无事，没什么大事发生。
直到期末考前一个星期左右，周六晚上，秦立和江得意又组队骑自行车出门四处浪。
路上，江得意忽然叫住秦立，“哎，老秦，那边那个是不是你们班的？”
江得意说着，想了想，“叫俞墨平是吧？”
秦立减速刹车，单脚撑在地上，转头向不远处看去，果然看到一条小巷口昏暗的路灯下站着几个人，准确地说，是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男生。
那个男生确实就是俞墨平，对面四五个人年纪跟俞墨平差不多，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，其中有两个女生。
怎么说呢，不是秦立以貌取人、刻板印象，而是这几个小孩，染发，化妆，纹身，嘴里还叼着烟，非要说他们是好孩子，就，没什么说服力。
对比之下，俞墨平至少看起来像个好人。
“他们这是在……干嘛？”江得意迟疑地问道，话一出口，两人都心知肚明，这是明知故问。
“别看了，走吧。”秦立说完，一脚蹬上脚踏。
江得意秒懂，立刻跟上秦立。
有些人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，关他们屁事。明知道有些人不该惹，那就躲远一点，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完事儿了。
仅仅隔了半个学期，期末考，俞墨平就从班上第9名掉到了16名。秦立“遗憾”地表示，学习小组没你份儿了。
同学完初中这两年，自此江湖不见。
这一年的春节，对于秦立，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。
秦志国要回永镇了。
秦志国回家那天正好是周末，秦立早早等在门口，守了有大半个小时，才见到一辆三轮车从路口驶进来。
秦志国上一次回家还是秦立小学的时候，几年不见，又多了几分衰老与沧桑。
三轮车还没停下，秦立就看到了坐在秦志国身边的那个人。
叶菊。
27岁的她，脸上还带一点婴儿肥，很腼腆，总是微微低着头，说话时不太敢看着人。
秦志国很意外秦立特意在门口等他，下车后，对秦立说的第一句话是，“小立，长高了啊。”
第二句是，“这是你叶姨。”
秦立对叶菊笑了笑，“叶姨好。”
自然，这一世，秦立也要与秦志国展开一番关于“去陵城还是留在永镇”的斗智斗勇。秦立用上了二周目的一套完整战术，信手拈来。
大年初六，2月14日这天，秦立去了一趟商场，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大束玫瑰花，以及一套护肤品，都是很实用的东西，像洗面奶、保湿面霜、护手霜之类的。
永镇虽处南方，冬天冷起来，却会长冻疮，有时皮肤还会皲裂。
林新月不爱化妆，但护肤品还是用的，她还给秦立买过男士护肤品，从非常专业的化学角度给秦立科普护肤的重要性。
上一世，林新月研究生期间跟着导师做了很多项目，研究生还没毕业，就收到了几家大牌美妆公司的offer，是化妆品、护肤品研发工程师之类的职位，初期薪资就给到了五位数，还没包括奖金和绩效什么的，算是挺优厚的待遇。
林新月给秦立说了这事，问秦立怎么想，秦立说，看你啊，你喜欢就去做，要是不喜欢就别去，咱又不是养不起你。
秦立又说，李大导演的老婆养了他六年，咱得更出息点，你要是一辈子不想给资本家打工，我就养你一辈子。
钱最大的意义，不就在于能买到时间和自由么。
林新月说，李导蛰伏6年就出息了，我要是一辈子都研究不出什么来呢？
接下来的时代大方向是计算机、互联网、人工智能、元宇宙，化学这个领域难以有突破，也许是预料中的事。
秦立说，那咱为理想投入了一生，也不算白活。
林新月被秦立给逗笑了，拒绝了所有offer。
研发护肤品也没什么不好，但她想做一些自己认为更有意义的事。
她小时候听爸爸说居里夫人的故事，很羡慕居里夫人有一个在事业上与她志同道合、同进共退的爱人，那时起她就坚信，这是她想要的爱情。
她没得到那样的爱情，秦立和她的事业半点不沾边，她也不了解秦立捣腾的领域。在她埋头日夜奋战之时，他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她。在他为市场波动焦虑得失眠时，她除了安慰，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的建议。
念研究生后，依然有同学明知她有男朋友也想撬墙角，暗示她，眼前能够朝夕相处、还能与她交流工作的人，不比远在天边的所谓背后的支持更好吗？
林新月从来只笑笑，并不多做解释。
若能为理想投入一生，谁能说这是白活。这句话，除了父亲，只有秦立会对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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