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，成铉似乎也已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，他微一颔首，示意影月料理余下诸事。
如羽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他，眼见他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，唇色也渐渐苍白，知他耗费不少心力，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，焦灼万分。
然而她不敢贸然上前，唯恐惊扰了他，反倒误事。
此刻见疗伤终于结束，沈修谦已无性命之忧。
她立刻抢步上前，一手稳稳托住成铉的手臂，另一手将他的臂膀绕过自己颈后，柔声道：“靠着我。”
说着，便将自己的肩头稳稳递到他身侧。
成铉毫不推拒，甚至故意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沉沉压在她那看似纤细的肩头，伴随着一声略显夸张的悠长叹息，气息不稳地道：
“夫人闯下的祸事，为夫自然……责无旁贷，总要替你收拾妥当。”
如羽方才还忧心如焚，被他这带着几分促狭的“责无旁贷”一激，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
忍不住侧过脸，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耳畔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嗔意：“……知道了，少不了你的补偿！”
然而，那份心心念念的“补偿”，终究未能等到。
两人强撑着精神，将身上那早已被血污浸透、凝结发硬的衣衫换下，仿佛也卸去了一层沉重的枷锁。
待收拾停当，成铉再也支撑不住那份深深的倦意。他走到如羽身边，近乎是放任自己般，缓缓地将头靠在了她的膝上。
这个动作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，仿佛此处便是这世间唯一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、稍作喘息的安全港湾。
鼻尖萦绕着如羽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，成铉的心神终于安定下来。
他闭了闭眼，复又睁开，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，开始低声向她讲述这几日的经历：
“前几日……按我们商定的计划，兵分两路。我去了平阳城打探线索……”
他语速缓慢，带着浓重的疲惫，“费尽周折，总算锁定了那两人的踪迹……不敢有片刻耽搁，我便马不停蹄，一路疾驰赶来北海城……”
说到此处，他顿了顿，似乎在积攒力气，也似乎在回忆那关键的一幕：“没想到…就在官道之上，竟遇上了霜影和霜翼……她俩带了整整五千破空军前来接应！”
提起“破空军”，成铉眼眸里倏地燃起一丝微弱却明亮的光芒。
这支精锐之师，倾注了他与如羽还有一干锻造工匠共同的心血，是他们用东星的焦石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精心锻造打磨出的利刃！
看着那整齐肃杀的军阵，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冽战意，一个大胆而精妙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——这正是一支足以扭转乾坤、出其不意的奇兵！
“我当即将他们……” 他正欲详细讲述如何布置这支奇兵，如何运筹帷幄……
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，越来越模糊，最终化作一片沉寂。
连日奔波的劳顿，对如羽担忧的精神折磨，替沈修谦治伤的心力消耗，以及此刻骤然放松下来的安全感，如同汹涌的潮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
他的头依然安稳地枕在如羽膝上，呼吸却变得绵长而均匀——他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、沉沉地睡了过去。仿佛连最后一丝力气，也用来确认了身边人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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