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面一个女孩，几乎赤着脚。她鞋底像薄纸片，光脚面上，两根像麻绳一样的带子轻轻勒着，又有点像点缀在奶油蛋糕上的横撒上去的咖啡奶油条。短至大腿的短裙也是奶油色，只是奶油色的短裙上多了几条皱褶。她看看周围，或者说是关心一下别人的眼光。顺手拽一下短裙的下摆。下摆其实无需拽，再拽也拽不到哪去。本来就那么短。何必呢，担心走光就别穿这么少。她戴着口罩的脸面测过来时，让吴雪痕心里一动，女孩原来是冉染云。冉染云也发现了吴雪痕。吴雪痕犹犹豫豫地动一下身体，有点想躲闪的意思。最终他没有躲闪。冷静一下，隔着口罩看定了地铁上的冉染云，问道：“唉，是你？去哪里去？”
冉染云像个外星人，神态木然地轻声说：“去办事。”
然后，两人一度陷入无言相对状态。好在地铁里各自安好的氛围为他们解了围。吴雪痕有意没话找话，就随口问一句：“好长时间不见你。”好像失踪了一样。后一句是他心里想的，没说出口。
冉染云微微侧侧头，小小的嘴巴和纤细端正的鼻子，隔离着口罩一起蠕动一下。她觉得没必要让人看出她们之间怪怪的，就说：“没事。我现在不在鸿机构了。”
吴雪痕愣怔一下，忙关心地问：“不在鸿机构了？”他不由地借着口罩的遮挡，用眼睛扫一下冉染云的打扮。冉染云与已经见面机会并不多，把在鸿机构兼职上课的时间全部加起来，可能也不到一整天。也就是不到二十四小时。脑子里一出现二十四小时，他马上联想到昼和夜。他已经和游胭昼夜不分地粘在一起两年了，却没有一提到昼夜就动心的感觉。起码动心的时候越来越少了。与冉染云的接触，至今只限于最近一米之间的对话。没有任何一次超过十几秒的对视，更谈不上肢体触碰。但就是这种距离，使的自己常常产生幻想。幻想冉染云是怎么样一个女孩。他曾有几次目送冉染云转身离开教室时，观察过她的身材。从背后观察女孩身体，自然而然会注意她的腿和臀部。冉染云的体型再附和岭南女孩不过了。瘦消得有点扁平，却丝毫没有病态。广东本土女孩都是这样。永远都是瘦消扁平，永远都是精力充沛，充沛得像路边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树，像天边洁净无暇的白云。那些树木白云一直在动，从来不曾僵直地停下来，更不会偷懒。说到偷懒，一口粤语普通话的冉染云，楼上楼下不停歇地走动着的时候，偷懒永远不与她有关。她永远都是心平气和，屏声静气。吴雪痕有几次望着她的背影，突发奇想，冉染云会发火吗？她这种说话永远都是一个音调的女孩，有不高兴的时候吗？一想到这里时，他会自然地联想到游胭。游胭有长江流域女孩的热情爽快，也有峨眉山张家界般起伏跌宕山脉的豪情。相比之下，也许正因为游胭近来波动不定的情绪，让吴雪痕更想听听冉染云波澜不惊的粤语普通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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